Patti Smith & Her Band

Aug 14, 2007, The Fillmore, San Francisco
Aug 15, 2007, Catalyst, Santa Cruz



1996年-Patti Smith喪夫後復出樂壇的那一年，剛好也是我真正開始認真聽搖滾樂的起點。那時候我從R.E.M.的E-bow the letter裡第一次聽到了Patti的聲音，雖然那個時候對於Patti Smith根本沒有概念，但隨後也入手了Gone again這張專輯。現在我會說Gone again是我心目中排名前三的Patti Smith專輯，也許甚至超越Easter而次於Horse。不過這張專輯遠遠超出了我當時所能理解的範圍，初聽的時候只覺得晦暗苦澀沉重，雖然很用力的嘗試過一陣，但最後只能暫時擱置。

之後當然無可避免也陸續聽了Horse、Radio Ethiopia、Easter等專輯。對我而言，Patti Smith的每張專輯都是slow burner。Horse是無庸置疑的經典，但事實上我花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覺得自己似乎從裡面聽出了些什麼。其他專輯大部分在一開始都讓我覺得並不那麼能接受。坦白說，即使過了十一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有些專輯我並沒有真正聽懂其中的難以索解之處。也因此，對於Patti Smith，我過去一向是敬畏多於喜愛的。Patti Smith在我心目中始終是高不可攀的龐克教母、龐克桂冠詩人、搖滾潘朵拉。某種程度上，我想這或許也和Patti每張專輯封面照片那種黑白分明的冷酷形象所帶給我的印象有關吧。

但看過Patti Smith的兩場演出之後，我對她的觀感徹底地改變了。當然，在舞台上唱起Gloria、Babelogue/Rock N’Roll Nigger的Patti Smith，依然和三十年前一樣火爆而挑釁，示範著如何用三個和絃征服世界。她毫無疑問還是那個我們所熟悉的Patti Smith-那個從不妥協的不朽NYC龐克搖滾傳奇。而當Patti在The Fillmore的舞台上唱著Jimi Hendrix的歌詞”Have you ever been experienced? Well, I have I know!”的時候，那股攝人的氣魄不會再讓任何人對她做為搖滾樂歷史上最有影響力女藝人的地位有著絲毫懷疑。有多少人能比Patti Smith更有資格理直氣壯地做出如此的宣示？Welcome to the Rock N’Roll Hall of Fame, Patti!

雖然依舊是那頭亂髮加T恤牛仔褲的酷樣，但Patti在舞台上其實是極為友善而且甚至有點多話的。她一打開話匣子通常至少是五分鐘以上。有時只是和歌迷閒聊或講點冷笑話；有些則是談起了Jerry Garcia、Summer of Love以及Christina Aguilera；但有些卻又極為個人，例如她談論了昨晚遇到了母親的夢境，以及突然在舞台上回想起了父親過去的一些往事。整個晚上她與歌迷的互動可以說是極為私密的。

當Patti唱起了關於1973年的CBGB與Television的We Three第一句歌詞”Every Sunday I will go down to the bar and leave him the guitar”時，嗓音中有著一種事過境遷的淡然，不過她閉起眼睛彷彿回想起什麼的臉上卻也同時浮現出了一股小女孩似的天真甜蜜表情。而另外一個令人動容的時刻則是Patti帶著有些傷感的淺淺微笑隨著Dancing barefoot這首寫給Fred “Sonic” Smith同時也是我個人最喜愛的情歌，緩緩地在舞台上漫舞。隨著Patti的舞步，許多許多我過去所忽略或並沒有仔細思考過的事情，像是她當年與Allen Lanier及Tom Verlaine之間的三角戀情，結識一生至愛Fred "Sonic" Smith後拋棄所有光環與Fred在底特律近郊相夫教子的十餘年家庭生活，90年代初期在短短數年內連續失去數位摯友與親人的打擊，以及重新復出後Patti為了照顧孩子甚至依照學校的行事曆來安排演唱會行程，一幕幕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在那瞬間，我感覺到我心中對於Patti充滿了一股愛與尊敬，一種我從未在其他我所崇拜的搖滾巨星身上感受到過的情感聯繫。這些愛與尊敬並不是出自於任何她在搖滾樂上的成就，而是純粹由於我重新認識了以一個凡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以及一位母親為身分的Patti Smith。我心目中Patti Smith原來的生硬形象，頓時開始有了血肉，變得立體且真實了。

演唱會結束後我到了Catalyst後台外的停車場和約二三十位歌迷一起等待。首先出來透氣的是吉他手Lenny Kaye，之後Patti也走了出來和歌迷們閒話家常。我站在一旁凝視著Patti，覺得心裡千頭萬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和她握手的時候我只能簡單說了句"Thank you, Patti!"。我知道這聽起來笨拙了些，不過在那個當下也沒有別的話語能夠將我內心的情緒表達的更好了。但如果有的話，我想那或許會是Patti在Wave專輯內頁裡所引用的Rainer Maria Rilke詩句：“For one human being to love another that is perhaps the most difficult of all our tasks, the ultimate, the last test and proof, the work for which all other work is but preparation”。

Thanks again, Patti!